作品原文

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。星分翼軫(zhěn),地接衡廬。襟三江而帶五湖,控蠻荊而引甌(ōu)越。物華天寶,龍光射牛鬥之墟;人傑地靈,徐孺下陳蕃(fān)之榻。雄州霧列,俊採星馳。台隍(huáng)枕夷夏之交,賓主盡東南之美。都督閻公之雅望,棨(qǐ )戟(j ǐ)遙臨;宇文新州之懿(yì)範,襜(chān)帷(wéi)暫駐。十旬休假,勝友如雲;千裏逢迎,高朋滿座。騰蛟起鳳,孟學士之詞宗;紫電青霜,王將軍之武庫。家君作宰,路出名區;童子何知,躬逢勝餞。
時維九月,序屬三秋。潦(lǎo)水盡而寒潭清,煙光凝而暮山紫。儼(yǎn)驂騑(cān fēi)于上路,訪風景于崇阿(ē);臨帝子之長洲,得天人之舊館。層巒聳翠,上出重霄;飛閣流丹,下臨無地。鶴汀(tīng)鳧(fú )渚(zhǔ),窮島嶼之縈(yíng)回;桂殿蘭宮,列岡巒之體勢。
披綉闥(tà),俯雕甍(méng ),山原曠其盈視,川澤紆(yū)其駭矚。閭(lǘ)閻(yán) 撲地,鍾鳴鼎食之家;舸(gě)艦彌津,青雀黃龍之舳(zhú)。雲銷雨霽(jì),彩徹區明。落霞與孤鶩(wù)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漁舟唱晚,響窮彭蠡(lǐ)之濱;雁陣驚寒,聲斷衡陽之浦。
遙襟甫暢,逸興遄(chuán)飛。爽籟發而清風生,纖歌凝而白雲遏(è)。睢(suī)園綠竹,氣凌彭澤之樽(zūn);鄴(yè)水朱華,光照臨川之筆。四美具,二難並。窮睇(dì)眄(miǎn)于中天,極娛遊于暇日。天高地迥(jiǒng),覺宇宙之無窮;興盡悲來,識盈虛之有數。望長安于日下,目吳會(kuài)于雲間。地勢極而南溟(míng)深,天柱高而北辰遠。關山難越,誰悲失路之人;萍水相逢,盡是他鄉之客。懷帝閽(hūn)而不見,奉宣室以何年?
嗟乎!時運不齊,命途多舛(chuǎn)。馮唐易老,李廣難封。屈賈誼于長沙,非無聖主;竄梁鴻于海曲,豈乏明時?所賴君子見機,達人知命。老當益壯,寧移白首之心;窮且益堅,不墜青雲之志。酌貪泉而覺爽,處涸轍(hé zhé)以猶歡。北海雖賒(shē),扶搖可接;東隅(yú)已逝,桑榆非晚。孟嘗高潔,空餘報國之情;阮籍猖狂,豈效窮途之哭!
勃,三尺微命,一介書生。無路請纓,等終軍之弱冠;有懷投筆,慕宗愨(què)之長風。舍簪(zān)笏(hù)于百齡,奉晨昏于萬裏。非謝家之寶樹,接孟氏之芳鄰。他日趨庭,叨(tāo)陪鯉對;今茲(蘇教版為“晨”)捧袂(mèi),喜托龍門。楊意不逢,撫凌雲而自惜;鍾期既(蘇教版為“相”)遇,奏流水以何慚?
嗚呼!勝地不常,盛筵難再;蘭亭已矣,梓(zǐ) 澤丘墟。臨別贈言,幸承恩于偉餞;登高作賦,是所望于群公。敢竭鄙懷,恭疏短引;一言均賦,四韻俱成。請灑潘江,各傾陸海雲爾:
滕王高閣臨江渚,佩玉鳴鸞罷歌舞。
畫棟朝飛南浦雲,珠簾暮卷西山雨。
閒雲潭影日悠悠,物換星移幾度秋。
閣中帝子今何在?檻外長江空自流。
注解譯文
語句注解
第一段
〔1〕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。

豫章:滕王閣在今江西省南昌市。南昌,為漢豫章郡治。唐代宗當政之後,為了避諱唐代宗的名(李豫),“豫章故郡”被篡改為“南昌故郡”。所以現在滕王閣內的石碑以及蘇軾的手書都作“南昌故郡”。
故:以前的。
洪都:漢豫章郡,唐改為洪州,設都督府。
〔2〕星分翼軫,地接衡廬
星分翼軫:古人習慣以天上星宿與地上區域對應,稱為“某地在某星之分野”。據《晉書·天文志》,豫章屬吳地,吳越揚州當牛鬥二星的分野,與翼軫二星相鄰。翼、軫,星宿名,屬二十八宿。
衡:衡山,此代指衡州(治所在今湖南省衡陽市)。
〔3〕襟三江而帶五湖,控蠻荊而引甌越。
襟:以……為襟。因豫章在三江上遊,如衣之襟,故稱。
三江:太湖的支流松江、婁江、東江,泛指長江中下遊的江河。
帶:以……為帶。五湖在豫章周圍,如衣束身,故稱。
五湖:一說指太湖、鄱陽湖、青草湖、丹陽湖、洞庭湖,又一說指菱湖、遊湖、莫湖、貢湖、胥湖,皆在鄱陽湖周圍,與鄱陽湖相連。以此借為南方大湖的總稱。
蠻荊:古楚地,今湖北、湖南一帶。
引:連線。
甌越:古越地,即今浙江地區。古東越王建都于東甌(今浙江省永嘉縣),境內有甌江。
〔4〕物華天寶,龍光射牛鬥之墟。
物華天寶:地上的寶物煥發為天上的寶氣。(新課改課下注解為:“物的精華就是天的珍寶”)
龍光射鬥牛之墟:龍光,指寶劍的光輝。牛、鬥,星宿名。墟、域,所在之處。據《晉書·張華傳》,晉初,牛、鬥二星之間常有紫氣照射。張華請教精通天象的雷煥,雷煥稱這是寶劍之精,上徹于天。張華命雷煥為豐城令尋劍,果然在豐城(今江西省豐城市,古屬豫章郡)牢獄的地下,掘地四丈,得一石匣,內有龍泉、太阿二劍。後這對寶劍入水化為雙龍。
〔5〕人傑地靈,徐孺下陳蕃之榻。
傑:俊傑。靈:靈秀。
徐孺:徐孺子的省稱。徐孺子名稚,東漢豫章南昌人,當時隱士。據《後漢書·徐稚傳》,東漢名士陳蕃為豫章太守,不接賓客,惟徐稚來訪時,才設一睡榻,徐稚去後又懸置起來。
〔6〕雄州霧列,俊採星馳。

雄:雄偉。州:大洲。
霧列:霧,像霧一樣,名詞作狀語。喻濃密、繁盛,霧列形容繁華。“星”的用法同“霧”
採:“採”同“寀”,官員,這裏指人才。
〔7〕台隍枕夷夏之交,賓主盡東南之美。
枕:佔據,地處。盡:都是。
東南之美:泛指各地的英雄才俊。《詩經-爾雅-釋地》:“東南之美,有會稽之竹箭;西南之美,有華山之金石。”會稽就是今天的紹興,後用“東箭南金” 泛指各地的英雄才俊。
〔8〕都督閻公之雅望,棨戟遙臨。
都督:掌管督察諸州軍事的官員,唐代分上、中、下三等。
閻公:閻伯嶼,時任洪州都督。
雅望:崇高聲望。
棨戟:外有赤黑色繒作套的木戟,古代大官出行時用。這裏代指儀仗。
遙臨:遠道來臨。
〔9〕宇文新州之懿範,襜帷暫駐。
宇文新州:復姓宇文的新州(在今廣東境內)刺史,名未詳。
懿範:好榜樣。
襜帷:車上的帷幕,這裏代指車馬。
暫駐:暫時停留。
〔10〕十旬休假,勝友如雲;千裏逢迎,高朋滿座。
十旬休假:唐製,十日為一旬,遇旬日則官員休沐,稱為“旬休”。
勝友:才華出眾的友人
〔11〕騰蛟起鳳,孟學士之詞宗。
騰蛟起鳳:宛如蛟龍騰躍、鳳凰起舞,形容人很有文採。《西京雜記》:“董仲舒夢蛟龍入懷,乃作《春秋繁露》。”又:“揚雄著《太玄經》,夢吐鳳凰集《玄》之上,頃而滅。”
孟學士:名未詳。學士是朝廷掌管文學撰著的官員。
〔12〕紫電清霜,王將軍之武庫。
紫電清霜:《古今註》:“吳大皇帝(孫權)有寶劍六,二曰紫電。”《西京雜記》:“高祖(劉邦)斬白蛇劍,刃上常帶霜雪。”《春秋繁露》亦記其事。

王將軍:王姓的將軍,名未詳。
武庫:武器庫。也可能是指西晉軍事家杜預,即杜武庫。
〔13〕家君作宰,路出名區;童子何知,躬逢勝餞。
家君作宰:王勃之父擔任交趾縣的縣令。
路出名區:(自己因探望父親)路過這個有名的地方(指洪州)。
童子何知,躬逢勝餞:年幼無知,(卻有幸)參加這場盛大的宴會。
第二段
〔14〕時維九月,序屬三秋。
維:在。又有一說此字為語氣詞,不譯。
序:時序(春夏秋冬)
三秋:古人稱七、八、九月為孟秋、仲秋、季秋,三秋即季秋,九月。
〔15〕潦水盡而寒潭清,煙光凝而暮山紫。
此句被前人譽為“寫盡九月之景”。
潦水:雨後的積水。
盡:滲透
〔16〕儼驂騑于上路,訪風景于崇阿。
儼:“儼”通“嚴”,整齊的樣子。(新課改上譯為使動,使....整齊)
驂騑:駕車的馬匹。
上路:高高的道路。
訪:看
崇阿:高大的山陵。
〔17〕臨帝子之長洲,得天人之舊館。

臨、得:到。
帝子、天人:都指滕王李元嬰。有版本為“得仙人之舊館”。
長洲:滕王閣前贛江中的沙洲。
舊館:指滕王閣
〔18〕層巒聳翠,上出重霄。飛閣流丹,下臨無地。
層:重疊。上:上達。
飛閣流丹:飛檐塗飾紅漆。有版本為“飛閣翔丹”。(新課改上對“流丹”給出的註解是:朱紅的漆彩鮮艷欲滴)
飛閣:架空建築的閣道
流:形容彩畫鮮艷欲滴
丹:丹漆,泛指彩繪
臨:從高處往下探望。
〔19〕鶴汀鳧渚,窮島嶼之縈回;桂殿蘭宮,即岡巒之體勢。
鶴汀鳧渚:鶴所棲息的水邊平地,野鴨聚處的小洲。
汀:水邊平地

鳧:野鴨
渚:水中小洲
縈回:曲折
即岡巒之體勢:依著山崗的形式(而高低起伏)。
桂,蘭:兩種名貴的樹,形容宮殿的華麗,講究
第三段
〔20〕披綉闥,俯雕甍。山原曠其盈視,川澤紆其駭矚。

披:開
綉闥:繪飾華美的門。
雕甍:雕飾華美的屋脊。
曠:遼闊
盈視:極目遠望,滿眼都是

紆:迂回曲折
駭矚:對所見的景物感到驚駭。
〔21〕閭閻撲地,鍾鳴鼎食之家;舸艦彌津,青雀黃龍之舳。
閭閻:裏門,這裏代指房屋。
撲:滿
鍾鳴鼎食:古代貴族鳴鍾列鼎而食,所以用鍾鳴鼎食指代名門望族。
舸:船《方言》:“南楚江、湘,凡船大者謂之舸。”
彌:滿。
青雀黃龍:船的裝飾形狀,船頭作鳥頭型,龍頭型。
舳:船尾把舵處,這裏代指船隻。
〔22〕雲銷雨霽,彩徹區明。
銷:“銷”通“消”,消散。
霽:雨過天晴
彩:日光。
區:天空。
徹:通貫。
〔23〕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
化用庾信《馬射賦》:“落花與芝蓋同飛,楊柳共春旗一色。”
這一句素稱千古絕唱。彩霞自上而下,孤鶩自下而上,好似齊飛。青天碧水,天水相接,上下渾然一色。句式上下句相對,而且在一句中自成對偶,形成“當句對”的特點。

日本遣唐使抄寫版為:“落霞與孤霧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”此版有研究價值。
最早實出自“夫麟風與麏雉懸絕,珠玉與礫石超殊”(劉勰《文心雕龍 知音》)
一說,“霞”為一種小飛蛾,"落“的意思為孤單,孤單的飛蛾與孤獨的野鴨一起飛翔,自有一種孤寂之情。
(宋代吳曾《能改齋漫錄.變霞鶩》)
〔24〕漁舟唱晚,響窮彭蠡之濱;雁陣驚寒,聲斷衡陽之浦。

窮:窮盡,引申為“直到”。
彭蠡:古代大澤,即今鄱陽湖。
衡陽:今屬湖南省,境內有回雁峰,相傳秋雁到此就不再南飛,待春而返。
斷:止
浦:水邊、岸邊。
第四段
〔25〕遙襟甫暢,逸興遄飛。
登高望遠,胸懷頓時舒暢,超逸的興致迅速升起。
遙:遠望。襟:胸襟。甫:頓時。暢:舒暢。
興:興致。遄:迅速。
〔26〕爽籟發而清風生,纖歌凝而白雲遏。
爽籟:清脆的排簫音樂。籟,管子參差不齊的排簫。
遏:阻止,引申為“停止”。
白雲遏:形容音響優美,能駐行雲。《列子·湯問》:“薛譚學謳于秦青,未窮青之技,自謂盡之,遂辭歸。秦青弗止,餞于郊衢。撫節悲歌,聲振林木,響遏行雲。”
〔27〕睢園綠竹,氣凌彭澤之樽;鄴水朱華,光照臨川之筆。

睢園綠竹:睢園,即漢梁孝王菟園,梁孝王曾在園中聚集文人飲酒賦詩。《水經註》:“睢水又東南流,歷于竹圃……世人言梁王竹園也。”
凌:超過。
彭澤:縣名,在今江西湖口縣東,此代指陶潛。陶潛,即陶淵明,曾官彭澤縣令,世稱陶彭澤。
樽:酒器。陶淵明《歸去來兮辭》有“有酒盈樽”之句。
睢園綠竹,氣凌彭澤之樽:今日盛宴好比當年梁園雅集,大家酒量也勝過陶淵明。
鄴水:在鄴下(今河北省臨漳縣)。鄴下是曹魏興起的地方,三曹常在此雅集作詩。曹植在此作《公宴詩》。
朱華:荷花。曹植《公宴詩》:“秋蘭被長坂,朱華冒綠池。”
光照臨川之筆:臨川,郡名,治所在今江西省撫州市,代指即謝靈運。謝靈運曾任臨川內史,《宋書》本傳稱他“文章之美,江左莫逮”。
〔28〕四美具,二難並。
四美:指良辰、美景、賞心、樂事。另一說,四美:音樂、飲食、文章、言語之美。劉琨《答盧諶詩》:“音以賞奏,味以殊珍,文以明言,言以暢神。之子之往,四美不臻。”
二難:指賢主、嘉賓難得。謝靈運《擬魏太子鄴中集詩序》:“天下良辰、美景、賞心、樂事,四者難並。”王勃說“二難並”活用謝文,良辰、美景為時地方面的條件,歸為一類;賞心、悅目為人事方面的條件,歸為一類。
〔29〕窮睇眄于中天,極娛遊于暇日。
睇眄:看。
中天:長天。
窮睇眄于中天:極目遠望天空
〔30〕天高地迥,覺宇宙之無窮。興盡悲來,識盈虛之有數。
宇宙:喻指天地。《淮南子·原道訓》高誘註:“四方上下曰‘宇’,古往來今曰‘宙’。”
迥:大
盈虛:消長,指變化。
數:定數,命運。
識盈虛之有數:知道萬事萬物的消長興衰是有定數的。
〔31〕望長安于日下,目吳會于雲間。
吳會(kuài):古代紹興的別稱,紹興古稱吳會、會稽,是三吳之首(吳會、吳郡、吳興),唐代紹興是國際大都市,與長安齊名。同時期的詩人宋之問也有意思相近的一首詩:”薄遊京都日,遙羨稽山名“。
意思:夕陽西下,遠望長安城,極目遠眺,雲霧中的吳會(紹興)若隱若現。東西南北,極目四望,實則是“極目四想”:由日落想到長安,由雲海想到紹興,由南方而想到大海,由北辰而想到天柱、北極。世界闊大,宇宙無邊,在這闊大無邊的世界宇宙面前,人生是那麽的渺小。在此世界宇宙面前,何人能不感嘆人生?
〔32〕地勢極而南溟深,天柱高而北辰遠。
南溟:南方的大海。事見《庄子·逍遙遊》。
天柱:傳說中昆侖山高聳入天的銅柱。《神異經》:“昆侖之山,有銅柱焉。其高入天,所謂天柱也。”
北辰:北極星,比喻國君。《論語·為政》:“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共(拱)之。”
〔33〕關山難越,誰悲失路之人;萍水相逢,盡是他鄉之客。

關山:險關和高山。
悲:同情。
失路:仕途不遇。
萍水相逢:浮萍隨水漂泊,聚散不定。比喻向來不認識的人偶然相遇。
〔34〕懷帝閽而不見,奉宣室以何年。
帝閽:天帝的守門人。屈原《離騷》:“吾令帝閽開關兮,倚閶闔而望予。”此處借指皇帝的宮門
奉宣室,代指入朝做官。賈誼遷謫長沙四年後,漢文帝復召他回長安,于宣室中問鬼神之事。宣室,漢未央宮正殿,為皇帝召見大臣議事之處。
第五段
〔35〕嗟呼!時運不齊,命途多舛;馮唐易老,李廣難封。
命途:命運
齊(qí):整齊,平坦,與......一致。
不齊:就是坎坷,坑坑窪窪。王勃是指自己的仕途之路不是很順利,懷才不遇。後有“時運不濟”一詞乃出自于此,實乃後人誤以為是通假字而杜撰之,以訛傳訛,何可勝道!《禮記·學記》便有“大時不齊”一詞!
馮唐易老:馮唐在漢文帝、漢景帝時不被重用,漢武帝時被舉薦,已是九十多歲。《史記·馮唐列傳》:“(馮)唐以孝著,為中郎署長,事文帝。……拜唐為車騎都尉,主中尉及郡國車士。七年,景帝立,以唐為楚相,免。武帝立,求賢良,舉馮唐。唐時年九十餘,不能復為官。”
李廣難封:李廣,漢武帝時名將,多次與匈奴作戰,軍功卓著,卻始終未獲封爵。
〔36〕屈賈誼于長沙,非無聖主;竄梁鴻于海曲,豈乏明時?
屈賈誼于長沙:賈誼在漢文帝時被貶為長沙王太傅。
聖主:指漢文帝,泛指聖明的君主。
梁鴻:東漢人,作《五噫歌》諷刺朝廷,因此得罪漢章帝,避居齊魯、吳中。
明時:指漢章帝時代,泛指聖明的時代。
〔37〕所賴君子見機,達人知命
機:“機”通“幾”,預兆,細微的征兆。《易·系辭下》:“君子見幾(機)而作。”
達人知命:通達事理的人。《易·系辭上》:“樂天知命故不憂。”
〔38〕老當益壯,寧移白首之心;窮且益堅,不墜青雲之志。
老當益壯:年紀雖大,但志氣更旺盛,幹勁更足。《後漢書·馬援傳》:“丈夫為志,窮當益堅,老當益壯。”
墜:墜落,引申為“放棄”。
青雲之志:《續逸民傳》:“嵇康早有青雲之志。”
〔39〕酌貪泉而覺爽,處涸轍以猶歡
酌貪泉而覺爽:貪泉,在廣州附近的石門,傳說飲此水會貪得無厭,吳隱之喝下此水操守反而更加堅定。據《晉書·吳隱之傳》,廉官吳隱之赴廣州刺史任,飲貪泉之水,並作詩說:“古人雲此水,一歃懷千金。試使(伯)夷(叔)齊飲,終當不易心。”

處涸轍:幹涸的車轍,比喻困厄的處境。《庄子·外物》有鮒魚處涸轍的故事。
〔40〕北海雖賒,扶搖可接;東隅已逝,桑榆非晚。
北海雖賒,扶搖可接:意涵本《庄子·逍遙遊》。
東隅已逝,桑榆非晚:東隅,日出處,表示早晨,引申為“早年”。桑榆,日落處,表示傍晚,引申為“晚年”。早年的時光消逝,如果珍惜時光,發憤圖強,晚年並不晚。《後漢書·馮異傳》:“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。”
〔41〕孟嘗高潔,空餘報國之情;阮籍猖狂,豈效窮途之哭!
孟嘗:據《後漢書·孟嘗傳》,孟嘗字伯周,東漢會稽上虞人。曾任合浦太守,以廉潔奉公著稱,後因病隱居。桓帝時,雖有人屢次薦舉,終不見用。
阮籍:字嗣宗,晉代名士,不滿世事,佯裝狂放,常駕車出遊,路不通時就痛哭而返。《晉書·阮籍傳》:籍“時率意獨駕,不由徑路。車跡所窮,輒慟哭而反。”
第六段
〔42〕勃,三尺微命,一介書生
三尺:衣帶下垂的長度,指幼小。古時服飾製度規定束在腰間的紳的長度,因地位不同而有所區別,士規定為三尺。古人稱成人為“七尺之軀”,稱不大懂事的小孩兒為“三尺童兒”。
微命:即“一命”,周朝官階製度是從一命到九命,一命是最低級的官職。
一介:一個。
〔43〕無路請纓,等終軍之弱冠;有懷投筆,慕宗愨之長風。
終軍:據《漢書·終軍傳》,終軍字子雲,漢代濟南人。武帝時出使南越,自請“願受長纓,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”,時僅二十餘歲
等:相同,用作動詞。
弱冠,古人二十歲行冠禮,表示成年,稱“弱冠”。
投筆:事見《後漢書·班超傳》,用漢班超投筆從戎的故事。
宗愨:據《宋書·宗愨傳》,宗愨字元幹,南朝宋南陽人,年少時向叔父自述志向,雲“願乘長風破萬裏浪”。後因戰功受封。
〔44〕舍簪笏于百齡,奉晨昏于萬裏。
簪笏:冠簪、手版。官吏用物,這裏代指官職地位。
百齡:百年,猶“一生”。
奉晨昏:侍奉父母。《禮記·曲禮上》:“凡為人子之禮……昏定而晨省。”
〔45〕非謝家之寶樹,接孟氏之芳鄰。
非謝家之寶樹:指謝玄,比喻好子弟。《世說新語·言語》:“謝太傅(安)問諸子侄‘子弟亦何預人事,而正欲使其佳?’諸人莫有言者。車騎(謝玄)答曰:‘譬如芝蘭玉樹,欲使其生于庭階耳。’”
接孟氏之芳鄰:“接”通“結”,結交。見劉向《列女傳·母儀篇》。據說孟軻的母親為教育兒子而三遷擇鄰,最後定居于學宮附近。
〔46〕他日趨庭,叨陪鯉對;今茲捧袂,喜托龍門。
他日趨庭,叨陪鯉對:鯉,孔鯉,孔子之子。趨庭,受父親教誨。《論語·季氏》:“(孔子)嘗獨立,(孔)鯉趨而過庭。(子)曰:‘學詩乎?’對曰:‘未也。’‘不學詩,無以言。’鯉退而學詩。他日,又獨立,鯉趨而過庭。(子)曰:‘學禮乎?’對曰:‘未也。’‘不學禮,無以立。’鯉退而學禮。聞斯二者”
捧袂:舉起雙袖,表示恭敬的姿勢。
喜托龍門:《後漢書·李膺傳》:“膺以聲名自高,士有被其容接者,名為登龍門。”
〔47〕楊意不逢,撫凌雲而自惜;鍾期即遇,奏流水以何慚?
楊意不逢,撫凌雲而自惜:楊意,楊得意的省稱。凌雲,指司馬相如作《大人賦》。據《史記·司馬相如列傳》,司馬相如經蜀人楊得意引薦,方能入朝見漢武帝。又雲:“相如既奏《大人》之頌,天子大悅,飄飄有凌雲之氣。”
鍾期即遇,奏流水以何慚:鍾期,鍾子期的省稱。《列子·湯問》:“伯牙善鼓琴,鍾子期善聽。伯牙鼓琴……志在流水,鍾子期曰:‘善哉!洋洋兮若江河。’”
第七段
〔48〕嗚呼!勝地不常,盛筵難再;蘭亭已矣,梓澤丘墟。
勝:名勝。不:不能。常:長存。難:難以。再:再次遇到。
蘭亭:位于中國紹興。晉穆帝永和九年(353)三月三日上巳節,王羲之與群賢宴集于此,行修禊禮,祓除不祥。
梓澤:即晉·石崇的金谷園,故址在今河南省洛陽市西北。
〔49〕臨別贈言,幸承恩于偉餞;登高作賦,是所望于群公。

臨別贈言:臨別時贈送正言以互相勉勵,在此指本文。
〔50〕敢竭鄙懷,恭疏短引;一言均賦,四韻俱成。
恭疏短引:恭敬地寫下一篇小序,在此指本文。
一言均賦:每人都寫一首詩。
四韻俱成:(我的)四韻一起寫好了。四韻,八句四韻詩,指王勃此時寫下的《滕王閣詩》:“滕王高閣臨江渚,佩玉鳴鸞罷歌舞。畫棟朝飛南浦雲,珠簾暮卷西山雨。閒雲潭影日悠悠,物換星移幾度秋。閣中帝子今何在?檻外長江空自流。”
〔51〕請灑潘江,各傾陸海雲爾!
請灑潘江,各傾陸海雲爾:鍾嶸《詩品》:“陸(機)才如海,潘(岳)才如江。”這裏形容各賓客的文採。
譯文
漢代的豫章舊郡,現在稱洪都府。它處在翼、軫二星的分管區域,與廬山和衡山接壤。以三江為衣襟,以五湖為腰帶,控製楚地,連線甌越。這裏地上物產的精華,乃是天的寶物,寶劍的光氣直射牛、鬥二星之間;人有俊傑是因為地有靈秀之氣,徐孺子(竟然)在太守陳蕃家下榻(世說新語記載,太守陳蕃賞識徐孺子,專門為其在家中設定榻,當徐孺子來的時候,就將榻放下來,徐孺子走了就將床吊起來,此處應該是稱贊滕王閣的東道主欣賞才俊,也有誇贊賓客的成分)。雄偉的州城像霧一樣涌起,傑出的人才像星星一樣多。城池倚據在荊楚和華夏交接的地方,宴會上客人和主人都是各地有才華的俊傑。聲望崇高的閻都督公,(使)打著儀仗(的高人)遠道而來;德行美好的宇文新州刺史,(讓)駕著車馬(的雅士)也在此暫時駐扎。正好趕上十日一休的假日,才華出眾的朋友多得如雲;迎接千裏而來的客人,尊貴的朋友坐滿宴席。文章的辭彩如蛟龍騰空、鳳凰飛起,那是文詞宗主孟學士;紫電和青霜這樣的寶劍,出自王將軍的武庫裏。家父做交趾縣令,我探望父親路過這個有名的地方(指洪州);我年幼無知,(卻有幸)參加這場盛大的宴會。
時間是九月,季節為深秋。蓄積的雨水已經消盡,潭水寒冷而清澈,煙光霧氣凝結,傍晚的山巒呈現出紫色。整齊地駕著車在高高的道路上前行,到崇山峻嶺中觀望風景。來到滕王建設的長洲上,看見他當年修建的樓閣。重疊的峰巒聳起一片蒼翠,上達九霄;凌空架起的閣道上,朱紅的油彩鮮艷欲滴,從高處往下看,地好像沒有了似的。仙鶴野鴨棲息的水邊平地和水中小洲,極盡島嶼曲折回環的景致;桂樹與木蘭建成的宮殿,(高低起伏)像岡巒的樣子。
開啟精美的閣門,俯瞰雕飾的屋脊,放眼遠望,遼闊的山原充滿視野,迂回的河流湖泊使人看了驚嘆。房屋排滿地面,有不少官宦人家;船隻布滿渡口,都裝飾著青雀黃龍的頭形。雲消雨散,陽光普照,天空明朗。落霞與孤獨的野鴨一齊飛翔,秋天的江水和遼闊的天空渾然一色。漁船上載來歌唱聲,到了傍晚回來,歌聲響遍鄱陽湖畔;排成行列的大雁被寒氣驚擾,叫聲消失在衡山南面的水邊。
遠望的胸懷頓時舒暢,飄逸的興致油然而生。排簫發出清脆的聲音,引來陣陣清風;纖細的歌聲仿佛凝住不散,阻止了白雲的飄動。今日的宴會很像是當年睢園竹林的聚會,在座的詩人文士狂飲的氣概壓過了陶淵明;又有鄴水的曹植詠荷花那樣的才氣,文採可以直射南朝詩人謝靈運。良辰、美景、賞心、樂事,四美都有,賢主、嘉賓,卻難得。放眼遠望半空中,在閒暇的日子裏盡情歡樂。天高地遠,感到宇宙的無邊無際;興致已盡,悲隨之來,認識到事物的興衰成敗有定數。遠望長安在夕陽下,遙看紹興在雲海間。地勢偏遠,南海深不可測;天柱高聳,北極星遠遠懸掛。雄關高山難以越過,有誰同情不得志的人?在座的各位如浮萍在水上相聚,都是客居異鄉的人。思念皇宮卻看不見,等待在宣室召見又是何年?
唉!命運不順暢,路途多艱險。馮唐容易老,李廣封侯難。把賈誼貶到長沙,並非沒有聖明的君主;讓梁鴻到海邊隱居,難道不是在政治昌明的時代?能夠依賴的是君子察覺事物細微的先兆,通達事理的人知道社會人事的規律。老了應當更有壯志,哪能在白發蒼蒼時改變自己的心志?處境艱難反而更加堅強,不放棄遠大崇高的志向。喝了貪泉的水,仍然覺得心清氣爽;處在幹涸的車轍中,還能樂觀開朗。北海雖然遙遠,乘著旋風仍可以到達;少年的時光雖然已經消逝,珍惜將來的歲月還不算晚。孟嘗品行高潔,卻空有一腔報國的熱情;怎能效法阮籍狂放不羈,在無路可走時便慟哭而返。
我,地位低下,一個書生。沒有請纓報國的機會,雖然和終軍的年齡相同;像班超那樣有投筆從戎的胸懷,也仰慕宗愨“乘風破浪”的志願。寧願舍棄一生的功名富貴,到萬裏之外去早晚侍奉父親。不敢說是謝玄那樣的人才,卻結識了諸位名家。過些天到父親那裏聆聽教誨,一定要像孔鯉那樣趨庭有禮,對答如流;今天舉袖作揖謁見閻公,好像登上龍門一樣。司馬相如倘若沒有遇到楊得意那樣引薦的人,雖有文才也隻能獨自嘆惋。既然遇到鍾子期那樣的知音,演奏高山流水的樂曲又有什麽羞慚呢?
唉!名勝的地方不能長存,盛大的宴會難以再遇。當年蘭亭宴飲集會的盛況已成為陳跡了,繁華的金谷園也成為荒丘廢墟。臨別贈言,作為有幸參加這次盛宴的紀念;登高作賦,那就指望在座的諸公了。冒昧給大家獻醜,恭敬地寫下這篇小序,我的一首四韻小詩也已寫成。請各位像潘江、陸機那樣,展現如江似海的文才吧。
壯美的滕王閣俯臨著江邊的沙渚,
佩玉鳴,鸞鈴響,歌舞已經結束。
雕花的棟梁晨光中繚繞著南浦的白雲,
彩繪的朱簾暮靄裏卷收起西山的陣雨。
閒雲投影深潭,每日裏悠悠飄遊,
人物換,時光移,已過了幾度春秋。
樓閣中遊樂的滕王如今又在哪裏?
欄桿外大江水卻依然寂寞地奔流!
創作背景
滕王閣因滕王李元嬰得名。李元嬰是唐高祖李淵的幼子,唐太宗李世民的弟弟,驕奢淫逸,品行不端,毫無政績可言。但他精通歌舞,善畫蝴蝶,很有藝術才情。他修建滕王閣,也是為了歌舞享樂的需要。這座江南名樓建于唐朝繁盛時期,又因王勃的一篇《滕王閣序》而很快出名。韓愈在《新修滕王閣記》中說:“愈少時,則聞江南多臨觀之美,而滕王閣獨為第一,有瑰偉絕特之稱。” 《滕王閣序》全稱《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》,又名《滕王閣詩序》《宴滕王閣序》,寫于何時,有兩種說法。唐末五代時人王定保的《唐摭言》說:“王勃著《滕王閣序》,時年十四。”那時,王勃的父親可能任六合縣(今屬江蘇)令,王勃赴六合經過洪州。又這篇序文中有“童子何知,躬逢勝餞”之語,也可佐證。元代辛文房《唐才子傳》認為《滕王閣序》是上元二年(675)王勃前往交趾(在現在越南河內西北)看望父親(那時他父親任交趾縣令),路過南昌時所作。從這篇序文內容的博大、辭採的富贍來看,更像是成年作品。“童子”不一定就是指小孩,也可以是表示自己年輕無知的謙詞。何況序文中有“無路請纓,等終軍之弱冠”的話,“弱冠”是指二十歲。所以,關于寫作時間,課文的注解解說採用後一種說法。

《新唐書·文藝傳》記滕王閣詩會為:“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閣,宿命其婿作序以誇客,因出紙筆遍請客,莫敢當,至勃,泛然不辭。都督怒,起更衣,遣吏伺其文輒報。一再報,語益奇,乃矍然曰:‘天才也!’請遂成文,極歡罷。”可見當時王勃年輕氣盛,才華橫溢,揮毫潑墨,語驚四座的情景。
關于《滕王閣序》的由來,唐末王定保的《唐摭言》有一段生動的記載。原來閻公本意是讓其婿孟學士作序以彰其名,不料在假意謙讓時,王勃卻提筆就作。閻公初以“更衣”為名,憤然離席,專會人伺其下筆。初聞“豫章故郡,洪都新府”,閻公覺得“亦是老生常談”;接下來“台隍枕夷夏之郊,賓主盡東南之美”,公聞之,沉吟不言;及至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”一句,乃大驚“此真天才,當垂不朽矣!”,出立于勃側而觀,遂亟請宴所,極歡而罷。
作品鑒賞
藝術特色
整體感知
本文原題為《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》,全文運思謀篇,都緊扣這個題目。全文共分四段,第1段歷敘洪都雄偉的地勢、遊玩的時間、珍異的物產、傑出的人才以及尊貴的賓客,緊扣題中“洪府”二字來寫;第2段展示的是一幅流光溢彩的滕王閣秋景圖,近觀遠眺,都是濃墨重彩,寫出了滕王閣壯美而又秀麗的景色,緊扣題目“秋日”、“登滕王閣”六字來寫;第3段由對宴會的描寫轉而引出人生的感慨,緊扣題目中“餞”字來寫;最後一段自敘遭際,表示當此臨別之際,既遇知音,自當賦詩作文,以此留念,這是緊扣題中“別”、“序”二字來寫。由此看來,全文層次井然,脈絡清晰;由地及人,由人及景,由景及情,可謂絲絲入扣,層層扣題。

局部思路揭示
本文因餞別而作,但對宴會之盛僅略敘,數筆帶過,而傾全力寫登閣所見之景,因景而生之情,不落窠臼,獨闢蹊徑。而局部思路的布局謀篇,取舍立意,亦頗見為文之功底。以第五段為例說明作者的情感起伏脈絡:
先用一連串短句抒發感嘆:“時運不濟,命途多舛。馮唐易老,李廣難封。”而後長短結合,抒發自己的憤鬱悲涼:“屈賈誼于長沙,非無聖主;竄梁鴻于海曲,豈乏明時?”最後又用先短後長的一組對偶表明心志:“孟嘗高潔,空餘報國之情;阮籍猖狂,豈效窮途之哭?”鏗鏘的語調表達了自己不甘沉淪的決心。
精彩語句揣摩
1.“潦水盡而寒潭清,煙光凝而暮山紫”
賞析:作者善用靈活多變的筆法描寫山容水態,表現樓台的壯觀,登高臨遠,意心飛揚,從而把讀者帶入身臨其境的審美境地。“潦水盡而寒潭清,煙光凝而暮山紫”寫出了色彩變化之美。這兩句不囿于靜止的畫面色彩,而著力表現山光山色的色彩變幻:寒潭之水因積水退盡而一片清明;傍晚的山巒因暮靄籠罩而呈紫色。上句設色淡雅,下句設色濃重,在色彩的濃淡對比中,突出秋日景物的特征,被前人譽為“寫盡九月之景”。
2.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”
賞析:這一句素稱千古絕唱。青天碧水,天水相接,上下渾然一色:彩霞自上而下,孤鶩自下而上,相映增輝,構成一幅色彩明麗而又上下渾成的絕妙好圖。這兩句在句式上不但上下句相對,而且在一句中自成對偶,形成“當句對”的特點。如“落霞”對“孤鶩”,“秋水”對“長天”,這是王勃駢文的一大特點。
3.“老當益壯,寧移白首之心?窮且益堅,不墜青雲之志。”
賞析:這是全文最富思想意義的警語,是本文的文眼。古往今來有多少有志之士,面對一切艱難險阻,總能執著地追求自己的理想,即使在鬱鬱不得志的逆境當中也不消沉放棄。東漢馬援雲:“大丈夫為志,窮當益堅,老當益壯。”王勃在此化用,由人生的離別引發人生遇合的感慨,警示那些“失路之人”不要因年華易逝和處境困頓而自暴自棄。而王勃此時正懷才不遇,但仍有這般情懷,確實難能可貴。
《滕王閣序》寫景四大特點
《滕王閣序》的寫景頗有特色,作者精心構畫,苦苦經營,運用靈活多變的手法描寫山水,體現了一定的美學特征。
1.色彩變化
文章不惜筆墨,濃墨重彩,極寫景物的色彩變化。如“紫電青霜”中的“紫電”,“飛閣流丹”中的“流丹”,“層巒聳翠”中的“聳翠”,“青雀黃龍之軸”中的“青雀”“黃龍”無不色彩繽紛,搖曳生輝。尤其“潦水盡而寒潭清,煙光凝而暮山紫”一句,不囿于靜止畫面色彩,著力表現水光山色之變化,上句樸素淡雅,下句設色凝重,被前人譽為“寫盡九月之景”之句。
2.遠近變化
作者採用恰當的方法,猶如電影的拍攝技術,由近及遠,構成一幅富有層次感和縱深感的全景圖。“鶴汀鳧渚”四句寫閣四周景物,是近景;“山原曠其盈視”二句寫山巒、平原和河流、湖澤,是中景;“雲銷雨霽”以下則是水田浩淼的遠景。這種寫法,是《滕王閣序》寫景的最突出特點,體現了作者立體化的審美觀,把讀者帶進了如詩如畫的江南勝境,讀者和景物融為一體,人在景中,景中有人。
3.上下渾成
“層巒聳翠”四句,借視角變化,使上下相映成趣,天上地下,城裏城外,相與為一,不可分離,體現了作者整齊劃一的審美觀。而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”更是寫景名句,水天相接,渾然天成,構成一幅色彩明麗的美妙圖畫。
4.虛實相襯
“漁舟唱晚”四句,即憑借聽覺聯想,用虛實手法傳達遠方的景觀,使讀者開闊眼界,視通萬裏。實寫虛寫,相互諧調,相互映襯,極盡鋪敘寫景之能事。
總之,《滕王閣序》一文的寫景頗具匠心,字字珠璣,句句生輝,章章華彩,一氣呵成,使人讀完後猶如身臨江南水鄉,難怪韓愈情不自禁地稱贊說:“江南多臨觀之類,而滕王閣獨為第一。”
賞析
結構
第一節點題——第二節近境——第三節遠近結合——第四節遠境感悟——第五節抒懷勵志——第六節自我介紹兼回收題意——第七節收篇致謝。
這是一個由淺入深的問題。先通過點題,讓讀者明了當時所處的境況。接下去描寫近境,以人的眼目為支點,由近至遠,第二、三、四節也就順理成章的現形出來了,這是一個層次感的問題。這樣的處理,條理清楚,而且讓人覺得自然。同樣,抒懷也是如此,從第四節下半截淺述至第五節加深到第六節先深又轉淺,到第七節不著痕跡的收篇。都是充滿著層次感。
名家點評
王勃著《滕王閣序》,時年十四。都督閻公不之信,勃雖在座,而閻公意屬子婿孟學士者為之,已宿構矣。及以紙筆,延讓賓客,勃不辭。公大怒,拂衣而起,專令人伺其下筆。第一報雲:“南昌故郡,洪都新府。”公曰:“亦是老生常談。”又報雲:“星分翼軫,地接衡廬。”公聞之,沉吟不語。又雲: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”公矍然而起曰:“此真天才,當垂不朽矣!”遂亟請宴所,極歡而罷。(五代·王定保《唐摭言》)
勃六歲解屬文,構思無滯,詞情英邁。勃文章邁捷,下筆則成,尤好著書,撰《周易發揮》五卷及《次論》等書數部,勃亡後,並多遺失。有文集三十卷。勃聰警絕眾,于推步歷算尤精,嘗作《大唐千歲歷》。(《舊唐書·文苑傳》)
六歲善文辭,九歲得顏師古註《漢書》讀之,作《指瑕》以其失。勃屬文,初不精思,先磨墨數升,則酣飲,引被覆面臥,及寤,援筆成篇,不易一字,時人謂勃為腹稿。尤喜著書。(《新唐書·文藝傳》)
後世影響
《滕王閣序》既是六朝駢文之新變,也是唐朝駢文通俗化格律化之先聲。
《滕王閣序》讓高舉反駢旗幟的文學家韓愈讀了之後也大為贊賞,稱頌其“讀之可以忘憂” 也。
韓愈作《新修滕王閣記》曰:“愈少時則聞江南多臨觀之美,而滕王閣獨為第一,有瑰瑋絕特之稱。及得三王所為序、賦、記等,壯其文辭,亦欲往一觀而讀之。工既訖功,公以眾飲,而以書命愈曰:‘子其為我記之。’愈既以未得造觀為嘆,竊喜載名其上,詞列三王之次,有榮耀焉。”
作者簡介
王勃(649或650~676或675年),唐代詩人。漢族,字子安。絳州龍門(今山西河津)人。王勃與于龍以詩文齊名,並稱“王于”,亦稱“初唐二傑”。王勃也與楊炯、盧照鄰、駱賓王齊名,齊稱“初唐四傑”,其中王勃是“初唐四傑”之冠。王勃為隋末大儒王通的孫子(王通是隋末著名學者,號文中子),王通生二子,長名福郊,次名福峙,福峙即王勃之父,曾出任太常博士、雍州司功、交趾縣令、六合縣令、齊州長史等職。可知王勃生長于書香之家。王勃也是王績的侄孫。
作品相關
滕王閣

南昌滕王閣,位于江西省南昌市西北部沿江路贛江東岸,它與湖北黃鶴樓、湖南岳陽樓為並稱為“江南三大名樓”,因初唐才子王勃作《滕王閣序》讓其在三樓中最早天下揚名,故又被譽為“江南三大名樓”之首。另有閬中滕王閣,是唐滕王閬中滕王閣頤神洞元嬰鎮守閬中時所建,同時建有玉台觀,清以來合稱滕王閣。建國後僅存部分台基及數間破屋,但岩有頤神、慈氏二洞及摩崖題刻儲存完好。洞內有南宋人題記,洞外有明邵元書杜甫滕王亭子詩及楊瞻撰書頤神古洞詩四首。
名句另解
依據日藏唐本,一些專家認為,名句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”中,可能是“孤霧”而不是“孤鶩”。因為,落霞、秋水、長天等都是自然景觀,冒出來動物“孤鶩”一詞,不那麽對仗。此名句,自北宋《文苑英華》本以來,兩宋、明、清,歷代官、坊諸本均作“孤鶩”,惟見此日藏唐本作“孤霧”。霧、鶩音近,正偽難分。日藏古本寫于唐景龍元年(公元707年)七月,距王勃《滕王閣詩序》面世不足32年,應最接近王勃原著原始面貌。
懸案
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”,中國現行流通版《滕王閣序》的“孤鶩”,一隻野鴨,“孤鶩”必須成群才齊飛,單獨不可能齊飛,該處成了一直困擾歷史學家和文化學家的文壇懸案。王勃寫《滕王閣序》之後第26年流入日本的唐鈔本,其內容與中國版有四分之一的不同,如“豫章故郡”與“南昌故郡”,“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”與“落霞與孤霧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”等。。當然這個懸案隻是一家之言,更普遍的理解是:齊飛的是“落霞”和“孤鶩”,正如一色的是“秋水”和“長天”,孤鶩與落霞“齊”飛,這正是作者用“齊”襯“孤”的意境。